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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叶】永不停歇的音符【直接一发完结】

【周叶】永不停歇的音符
1.2018江苏卷语文作文挑战。我赌五毛我完全跑题了……
2.蠢檐磨文笔渣短篇系列。一发完结。
3.人物ooc示警。老叶和小周的年龄有私设调整。
【2018江苏卷作文题】
花自语,鸟有语,生活处处有语言。生命也可以用语言来解读,音乐、雕塑、基因...都可以用语言来传递。语言丰富生活,语言诠释生命,语言传承文明。请根据所给材料作文,自己拟题,文体不限,诗歌除外,不少于800字。

【正文起】
初夏的傍晚,夕阳懒洋洋的悬挂在西边的天空上。连绵的云朵仿佛落进了颜料桶里。它们吸饱了温暖的色泽,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粘到了天穹中。未干的颜料拖曳出长长的霞光的尾巴,软绵绵的耷拉在窗口,像是一只探头探脑的猫咪。
空气里流淌着栀子花的香气,馥郁浓厚。叶修微闭了眼睛,手指在黑白的钢琴键上流畅地舞着。那双修长白皙骨节小巧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手看上去是那么的赏心悦目。它们灵活地在黑白的道路上跳动奔跑,留下袅袅的跫音。他小幅度的上下点着头像是在打拍子,仿佛沉浸于音乐的世界里倾听着钢琴的细语。
然后一首激昂的贝多芬《英雄交响曲》突然跳转成了《栀子花开》。
他起身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抖落出一根叼到嘴里,啪哒摁亮了打火机上跳动的火苗。
“嗨,你又来了。”他打开窗户往外看去。
处于一楼的钢琴室外,有个少年手里捧着一束栀子花站在窗户那里。
方才那馥郁的花香便是由他手中那捧花传来的。
少年长的很好看。他看上去顶多十五六岁的样子,仍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已经有了未来俊美无双的雏形。他睁着一双如同小鹿般湿润无辜的眼睛,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左脸上有一道泥土留下的痕迹。
他平静地看着叶修,然后把花束往窗台上一放就准备离开。
“哎,我说,小朋友,你在我家窗外每天这个时候站了有一个星期了吧。要不要进来坐坐啊?”叶修撑着脸趴在窗台上对着那少年说道。
少年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又把头扭过去用一种很正经又很别扭的方式继续走他的路。
如果不是他回头望了那一眼,叶修还真以为他听不到呢。
这个少年在一个星期前的样子开始每天都站到叶修家的窗户那里。
叶修是个钢琴演奏家,不过24岁就数度斩获许多的国际大奖。每天下午的5点钟都是他开始练习弹奏的时间。
这个少年第一次站到他窗户外时叶修没注意,然后突然一抬头看窗户吓的指下琴键摁错了,一阵低音轰鸣。
那少年似乎也吓了一跳,往他窗台上丢了朵栀子花就跑。
等叶修追到窗户那里,少年已经跑的没影了,只有窗台上一朵栀子花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后来那少年每天都来,风雨无阻。
前天大雨。叶修以为那少年不会来了。
结果一抬头,那少年站在雨里拿着几朵栀子花,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头发上滴滴嗒嗒的往下滴着水。
叶修连忙拿起桌边一条崭新的毛巾想要递给少年。
结果少年如同惊弓之鸟往后一躲。似乎他手里拿的不是毛巾,而是毒蛇。
叶修尝试着与他说话。
结果少年就那么平静的看着他,任由雨水顺着脸侧滑落,不言不语。
“这是谢谢你的栀子花。你就拿着吧。”叶修最后无奈指了指放在窗台上插着栀子花的花瓶。
少年的眼睛动了动,这才将毛巾拿在手里,把栀子花放在窗台上,用毛巾擦起脸来。
他的动作很慢,很细致甚至可以说的上优雅。但是其中似乎总有那么一丝奇怪的刻板僵硬。
叶修回忆起那少年的种种,低头吸一口烟,然后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门铃在这是响起。
“来了咳咳……稍等……”
他快步走到门前拉开门。
少年站在门口看着他,纯黑的眼睛无辜而懵懂的眨了眨,纤长浓密的睫羽就像是蝴蝶的翅膀倒影在那双澄澈的如同初生婴儿般的瞳孔里,美的惊心动魄。
他们无声的对视片刻。
叶修手一抖,烟灰落了满手。他连忙掸干净烟灰,作出一个邀请的手势:“小朋友,你好啊。”
少年还是不说话,只是望向钢琴室。
他身上的校服洗得已经有些泛白了,略显的有些空空落落的衣服很不合身。一看就是因为为了省钱故意买打了一号,以便未来穿着。
这种打扮……
叶修想起了距离自己家并不太远的一所孤儿院。
这孩子,是孤儿院的?
哪家爹妈舍得丢这么好看的孩子啊!
叶修有点疑惑。
少年看着他,又看看钢琴室里那架三角式钢琴,似乎困惑而不解的歪了歪脑袋。
“你想弹钢琴是吗?”叶修猜测着,“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他伸手想要去抓少年的手。
少年一下子把手背到了身后,紧紧咬住嘴唇皱着眉头看着叶修的手。
“好好好,不拉你的手,不拉你的手。”叶修举手作投降状,“那你跟我来好不好。”
少年犹豫着看了一眼钢琴室,好像下了什么决心那般点了点头。
“我是叶修。你叫什么名字啊?”
沉默。
一贯的沉默。
叶修习惯的笑笑,坐到了钢琴凳上。
“你不说话,就让钢琴帮你说话好不好?你觉得自己心情怎么样?”
“我接下来弹几首曲子,你听好了。你觉得哪个你现在最喜欢,就点点头好不好?”
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他的少年眨眨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这个孩子的眼睛和其他人不同。
他的眼睛呆板僵硬,像是无机质的水晶玻璃,美则美矣,但是与常人相比。他的眼睛如同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幽深浓郁的黑色沉淀在那双眸子里,像是一块黑布,遮住了他所有的感情。
但是没关系。
叶修想。
如果这个孩子那么喜欢听钢琴曲的,那他一定能听懂钢琴的话。
他将手指落在了琴键上,不经思考,手指便灵活的跳动起来。
do ra mi fa sou sou sou fa mi fa fa fa mi ra do mi sou
欢快跳跃的音符顽皮的在他的指尖上蹦跳着。
叶修留心了一下那个少年。
他的眼里好像突然闪起了一簇火焰,亮闪闪的,融化了他眸子如同冰块般的死寂。
他用力点了点头。
“这首歌叫做《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这么说来……你现在很开心喽?”
少年茫然的歪了歪脑袋。
“你不会不知道什么是开心吧……”
少年低下头注视着叶修手指按下的琴键。
“好吧……”叶修无奈的叹口气。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小熊跳舞一二一,他们在跳圆圈舞啊圆圈舞啊一二一。”他小声的随着音乐将这首歌哼唱一遍。
“你知不知道开心是什么都无所谓拉。你只要记住,钢琴在唱这首歌的时候,它就是在开心的说话。”
少年懵懵懂懂的看了看黑白的琴键,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像是无意识那般在空中跳动着
“不如,你来试试?”叶修看着他的动作有点惊喜,连忙让出琴,让少年坐到钢琴前。
少年愣愣地把手指放到琴键上,低下头似乎很是茫然。
他的手很适合弹钢琴啊!
叶修看着少年那双修长的手咂了咂嘴,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音乐的天赋啊……
“试试看,弹弹看?”
少年依旧没有动作。
叶修耐心的等着,用手指指了指琴键。
“do ra mi fa sou。试着按按看?”
少年枯坐了有足足5分钟。
然后他动了。
一首流畅的《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自他的指下弹奏出。
欢快的乐曲里,少年唇角勾起了一丝细小的弧度。
他敛下眼帘又睁开,乖巧而单纯的笑起来。
叶修睁大了眼睛。
这个少年……简直天才了!
就在这时,门铃声再度响起。
少年的动作一滞,双手停在了琴键上,然后又软软的的垂了下去。
“谁啊?”
叶修走过去开门。
门外穿着印有仁爱孤儿院字样的中年女子抱歉的鞠躬:“叶先生您好。久闻大名……那个……”
少年从钢琴室里走了出来安静地站到了女人的旁边低下头。
“小周你果然在这儿!哎哟,叶先生真是麻烦您了……小周他……不懂人情世故到您家里来了……真是不好意思。”那个女人又要鞠躬。
“没事没事,是我邀请他来我家的。”叶修连忙制止了这个快有他母亲年纪那么大的人的动作,“您来了正好进来坐进来坐,我想向您了解一下……”
“他叫周泽楷。”
“恩,我想想您了解一下周泽楷的情况。”

十分钟之后叶修就知道了一切。
周泽楷。
10岁那年父母出车祸双亡。
这个本就沉默寡言的孩子在父母逝世后患上了轻度自闭症。
女人拿着纸巾抹抹眼泪:“周先生和周夫人都是好人。他们经常来我们孤儿院做志愿者。小周也是个乖孩子……怎么命都这么苦啊……”
“哎……”叶修叹口气,“好人不在世啊……节哀。”
女人点点头:“您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带小周先回去了。就不打扰您了。”
“啊!对了!您乐不乐意让小周在我这儿学习钢琴啊。免费的。”叶修连忙开口道,“他是个好苗子,好好培养绝对有远大的前途的!”
“这个……”女人有点为难了,“您问小周吧……他的意思,我们是没有办法介入的。”
“小周,你愿不愿意和我学钢琴啊?”叶修撑着脸转头问坐在沙发上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周泽楷。
少年慢慢的抬起头。
“do ra mi fa sou sou sou fa mi fa fa fa mi ra do mi sou”叶修轻轻哼着歌看着他,“除了这首歌还有很多很多钢琴曲呢。你想不想学啊。”
周泽楷看着他,目光平静的没有一丝生气。
叶修又想到了他在刚才弹奏钢琴时眼睛里闪烁起的那簇明亮的火焰。
在那刹那,在钢琴的欢快的声音里,周泽楷的眼睛会说话了。
他希望那簇火苗能一直燃烧着。
永远永远不要在少年的眼中熄灭。
沉默。
沉默。
少年的目光游移在天花板上,半晌,他看了看叶修。
“好。”
一个清晰的字眼从他口中吐出。
如果叶修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周泽楷这五年来,第一次开口说话。
周泽楷歪了歪脑袋:“你。叶修?”
“对啊。”叶修虚虚的将手放在他的头上,却没有真正触碰到他的头发。
------自闭症的孩子不喜欢与别人有肢体接触。
“原来,你叫周泽楷啊。”叶修笑着说,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认真的注视着少年的眼睛,“下次记得自己把名字告诉我。”

三年后。
某个国际钢琴大赛的颁奖仪式上。来自中国的少年迈着有些别扭的步伐走上颁奖台。
“金奖的得主是------中国。周泽楷!!”
周泽楷接过奖杯目光游移着往台下看去。
“这位来自中国的少年,是一个来自星星上的孩子------也就是我们俗称的自闭症。对于他能够斩获金奖我想他的老师叶修一定十分欣慰吧。”
主持人念着台词的声音越来越远。
周泽楷凝视着台下一片黑压压的观众微微眯起了眼睛。
叶修。
叶修在哪里?
他有些局促不安的想到,手指无意识的攥住了衣角。
距离周泽楷开始和叶修学习钢琴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
三年的时间很长。
它让周泽楷摆脱了自闭症的纠缠。
也让他学会听懂了钢琴的语言。
《菩提树》的过往甜蜜的生活与痛苦现实相悖的凄凉。反复的低吟浅唱声里,期盼与梦醒,盼望和失望。
《英雄交响曲》激昂的旋律里,似乎在叙述着那个耳聋的作曲家的一生。他说他要扼住命运的咽喉。
一首首动人的乐曲。
那是一句句来自过往或如今永不褪色的话语。
钢琴沉默的等待着。
等待着开口说话的机会,等待着能听懂它的人。

“不知道,小周你对于你第一次在公众视野下露面就能取得如此优秀的成绩作何感想?”主持人殷切的将话筒递上来。
周泽楷愣愣的拿着话筒:“恩……”
台下有个人顺着过道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对着周围被打扰到的人低声连连道歉,然后抬起头微笑着看向周泽楷。
三年的时间……也很短。
周泽楷慢慢的将唇角向上扬起一个乖巧的弧度。
叶修。
他无声的动了动嘴唇,只觉得自己心里满溢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三年的时光并没有在那人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他依旧像周泽楷初次见他时的模样。
那时叶修坐在钢琴房里弹奏着,周泽楷拿着一朵栀子花恰恰好从那扇窗户边经过。
黑白琴键上流淌的旋律太美,坐在琴凳上的人模糊在窗外散落的灿金色阳光里的侧脸线条柔和圣洁。
它们拧成了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压在周泽楷心底尘封了有5年之久的枷锁。
心底那些阔别依旧的情绪哗啦啦的一起跑到了阳光下,那些阴冷潮湿的念头在温暖的橙色光芒里化作气泡消失的干干净净。

“感想……《洋娃娃和小熊跳舞》”周泽楷慢吞吞的说道。
主持人一脸不解的用疑惑的视线看过来。
周泽楷用无辜的眼神回复他。
主持人尴尬极了,又没办法说什么。
台下的叶修眉眼弯弯的笑起来,然后用手捂着嘴小声的咳嗽起来。
“呃……那么小周……有什么想和老师说的吗?”主持人努力保持着笑容继续往下问道。
周泽楷歪了歪脑袋,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然后说。
“叶修。少抽烟。会咳嗽。”
主持人泪流满面的看着台上那个笑的乖巧的少年感觉心累。

叶修近些日子来的确咳嗽咳的很严重。
虽然他说没有事。
但是周泽楷还是坚决的没收了叶修所有的烟。
“不好!”周泽楷把烟从叶修手里抢过,抿着嘴严肃道。
叶修苦笑:“小周啊……我怎么觉得……我和多了个媳妇一样啊……”
周泽楷没说话,拿着收缴过的烟就跑。
然后一直到远离了叶修的视线后,他才慢慢的摸了摸脸。
脸很烫。
对着反光的窗户玻璃看能看到自己的脸有点红。
喜欢,叶修。
爱。
这个人。
周泽楷偷眼看了看叶修拿着乐谱的侧影,用手按了按心口。
胸腔里那颗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像是吃了一颗糖。
甜的。
却又太甜了。
甜的微微染上了苦涩。
他心里有太多太多的话,
可确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小周!”
周泽楷陡然一惊:“恩?”
叶修有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你走神三四回了!在想什么呢?”
------你。
周泽楷悄悄在心里回答。
自从15岁那年后,他就被叶修从孤儿院领回家里了。
叶修给了他一个家。
这几年来他没见过叶修有女朋友。
可也不清楚叶修是否对他,也有相同的感情。
他本来就是星星上的孩子,能回到地球上来就很不容易了。
能读懂别人心里的话……
周泽楷一个哆嗦。
这个难度系数如同和他愉快的滔滔不绝的交谈。
但是他心里的话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它们日复一日的在心里堆积,几乎要填满心里每一寸空间。周泽楷害怕他要再不吐出来一点,它们就将直接从心里冲出来。
那种场景,周泽楷真的不想看见。
“最近,好像听小周你一直在弹一首曲子啊?”叶修倚着钢琴站着笑眯眯的伸手揉一把周泽楷的头发,像是故意那般把他梳地整整齐齐的头发揉乱,“你最近的心情就是那首歌吧?”
------这是周泽楷的一个习惯。叶修一直记得很清楚。
不知道是一开始就无意间告诉他的那句,钢琴会帮他说话还是怎么的。
周泽楷习惯于用钢琴曲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悲伤时他弹奏出来的旋律就是忧伤哀婉的。
愤怒时每个音符都似乎在爆炸燃烧。
高兴时他会无意识的弹着那首《洋娃娃和小熊跳舞》一遍又一遍的让钢琴唱着那欢快的旋律。
那次在领奖台上,周泽楷说的那句话,其实就在表达他的开心。
------就像是听着《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周泽楷想。
叶修说,那是钢琴快乐的在说着话。
只是这次……
“不如你把那首曲子完整的弹出来呗?”叶修笑道。
周泽楷猛的抬起头直视那双含笑的眼睛。
“你……真的、要听?”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叶修咳嗽了好几声,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他笑了笑:“当然。”
无论是第一次接触钢琴,还是在舞台赛场上弹奏钢琴,周泽楷都觉得没有这一次更紧张。
他感觉自己的手在抖,脸上热一阵冷一阵。纯棉的衣服领子刺刺戳戳的仿佛布料变成了亚麻。
他将手指落在了琴键上。
la do ra mi fa…… 
温柔动人的旋律回荡在房间里。
一曲毕后周泽楷重复的弹奏了一段旋律。
他看到叶修平静的看着他,脸上仍挂着与平日无二的温和笑容。
“小周,你怎么,又把这段弹了一遍?”他问。
周泽楷停下了动作闷闷的道:“喜欢。”
周泽楷抬起头:“你……听懂吗……”
叶修有点抱歉的笑起来:“小周,我没有听过这首歌。它叫什么名字?”
周泽楷的脸色慢慢的黯淡了下来。
“Green sleeves”他说。
“绿袖子。”

“小周。”叶修突然开口道。
周泽楷看着他。
“等我听懂了这首歌。我再告诉你。好吗?”叶修双手抄进口袋里站在钢琴室的窗户前。他站在午后落入房间的阳光中,目光温和,“年纪大了,跟不上你们这些小年轻了。”
周泽楷恩了一声,慢慢的走回自己的房间里。
他让自己仰面躺倒在被子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有些失神的望着天花板。
叶修……真的没听过这首歌吗……
他翻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还是说。
他知道了,却假装不知道呢?

叶修要开一场钢琴独奏会。
消息来的很突然。
突然的如同他三年前宣布自己要暂退乐坛那般。
诸位媒体和记者再次被这种叶修惯有式风格折腾的泪流满面。
周泽楷从报纸上看到这则消息时也略略惊讶了片刻,然后顿时对叶修近来频频消失的行踪了然了。
他没去问为什么。
因为从叶修嘴里说出来的有关于这些的话,大多是真真假假难以分辨的。
比如说三年前他退出乐坛对外宣称是身体不好,等周泽楷有点紧张的跑过去问他时。男人笑眯眯的点了支烟吸了一口咳嗽了几声说,家里有个学生了,退下来好好把学生带好再说别的。
只是……要提醒他注意注意身体啊……别太拼了。
周泽楷默默合上乐谱托着腮帮子想到。

结果叶修一个多星期都没回来。
期间只给周泽楷每天打一个电话。
叶修的声音从电波里传来,微微有些失真,听上去带着笑,和周泽楷讲着即将召开的音乐会。
可是周泽楷还是能从那带着笑的声音里听出了虚弱与疲惫。
“你……怎么了……”周泽楷没忍住问了出来。
叶修在那头一愣,笑说:“还是被小周发现了啊……”
他似乎将电话换了只手拿着:“有点累。岁月不饶人啊。”
“我……去帮忙?”周泽楷犹犹豫豫的问
“不用了。”叶修回绝道,“我很好。过几天就回来。”
“恩……”周泽楷不情不愿拖长的音节惹来了叶修短促的一声笑和略带无奈的叹气。
“小周,我以后要离开你了,怎么办?”
“不会。”周泽楷沉默了一会儿像是笃定了那般一字一顿的道。
他攥紧了拳头,固执而倔强的抿了抿嘴唇:“不会。”
他早就将叶修算进了他的未来里。
无论是老师,还是爱人。
叶修永远存在周泽楷对于未来的幻想中。
他像是构成乐谱的五线谱。只有他存在,那些活跃跳动代表酸甜苦辣的音符才能连成曲调。
“小周……”叶修模模糊糊的叹着气,没有谁是依着谁才能活的。”
“别。再说了。”周泽楷一字一顿吐字,“我,去练习了。你,早点回来。”
他不等叶修回答就啪哒摁断了通话。
没有谁……是依着谁才能活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没有你,我的世界只会是一片自闭的黑暗与阴霾?
身处黑暗里的蛾子,在见到光之后,就再也不能忍受黑暗了。
哪怕会化成无机质的灰也愿意长眠在光明的怀抱里。
周泽楷目光黯淡下来。
很不巧。
叶修是那道光。
而他,是那只黑暗里的小小的蛾子。
谁能听懂……光的回答呢?
如同暴雨般倾盆落下的音符,压抑而悲伤的低语。

叶修看着手里一闪一闪显示着通话结束界面的手机,指尖咯咯的敲击着桌面。
“算了。”他盯着桌面上一摞薄薄的本子,目光温柔,“我走吧。”
“喂……你这样不行的!”桌对面的人皱起眉头。
“你也听到了。家里有人在等我早点回家。”叶修站起身,慢悠悠的把身前桌上那张薄薄的纸揉成一团抬手一扔,“那我,就回去吧……”
纸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一声轻响,掉进了垃圾桶。
他一边掏了掏口袋一边往屋外走去,好半晌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无奈的摇了摇头。
“都忘了……烟给小周一起收走了……”

周泽楷在半睡半醒间听到了钢琴的声音,醒来后几乎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有人在弹着《梦中的婚礼》。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目光惺忪有几分呆板的站在钢琴室门口往里看。
不是梦。
是叶修回来了。
一轮单薄的月亮悬挂在天上,如水的月光带着凉意洒满了整间屋子。
叶修坐在月光里,低着头。
他的手指灵活的如同一尾鱼,自由自在地游荡在黑白的琴键上。仿佛那是无忧无虑的水域。
他抬起头看向周泽楷的方向。
然后叶修不明意味的笑了。
那个单薄柔软的笑容慢慢的绽放在他被月光镀上一层凉薄光芒的脸上。空气里蓦地像是绽放了一朵栀子花。
“叶修……”周泽楷突然觉得自己有一点哽咽。
他走过去把那个坐在琴凳上看着他的人揽进怀里。
他站着,叶修坐着,恰恰好能把头靠在他的心口。
“你还好吗……”周泽楷小声的问。
怀中的人轻轻的笑着咳嗽起来。
“我能有什么事啊小周。就是回来了睡不着,就坐下来弹钢琴了而已。”
叶修的肩膀瘦削单薄,肩胛高高的凸起,随着一声一声的咳嗽轻微的颤抖着。
周泽楷腾出一只手,在琴键上摁下一段旋律。
“《绿袖子》?”
“恩……”周泽楷闷闷的应道,他看着叶修的眼睛。“你听懂了吗……”
叶修深深的吸了口气。
“再给我一段时间……”
他注视着自己学生那张带着忧伤的面庞,像是在哀求那般叹息着。
“周泽楷。再给我一段时间……”
周泽楷闭上了眼睛,嘴唇无声的翕动了一下。
“小周,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叶修将手放进他的手里突然啧了一声道。
------不,不是的。
周泽楷握住他的手,将五指塞进叶修的指缝里握牢。
不是他的手凉。
而是叶修的手,热的滚烫。
“叶修……你到底怎么了……”
叶修把头靠在他怀里似乎苦笑了一声。
“小周别担心我。我很好。真的。”
------他又在骗人了。
周泽楷想到。
怀里这个人轻的似乎只剩下一把骨头,上面蒙了层皮,抱在怀里硌的慌。
他不由的把叶修抱的更紧,心里骤然腾起了一丝一缕的恐慌。
他觉得,他似乎只要一松手,叶修就将离他而去。
在多年之后,周泽楷回忆起这一幕,只觉得自己那种恐慌来的不无道理。
毕竟这世上有个词语,叫未卜先知。
还有个词语。
叫一语成谶。

叶修开钢琴独奏会的那天正巧,种在花圃里的那几盆栀子花齐齐的绽放。白的花瓣,靠花托近的还带了点淡淡的绿色。
周泽楷把它们一一剪下来扎成里一个花束。他捧着这束花乖乖巧巧的坐在台下。
台上叶修微微鞠躬然后坐到了钢琴前。
所有的灯光暗了下去。
半晌,台上的那盏聚光灯倏然打开照亮了钢琴前的演奏者。叶修今天穿的很正式,白色衬衫配着剪裁得体衬得他身材愈发瘦削修长的黑色西装,同色的领带打的一丝不苟。
叶修的唇畔勾起得体温和的笑,指间落下的音符如同跳舞的精灵,它们跟着钢琴的嗓音合唱着柔美动人的曲调。
周泽楷从未听过比这还要好听的旋律了。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那个笼罩在光里的人。
------不,他就是光明。

演奏会进入尾声时,周泽楷走到舞台边的台阶上,等待着叶修最后谢幕时上台献花。
------“原本我想以那首《致爱丽丝》结束今天的演奏会的。但是……我想临时改换一下曲目。接下来这首歌,献给那个能听懂我回答的人。”
周泽楷惊讶的抬头望去。
从他这个角度恰恰好能看见叶修的脸。
他带着温柔到极点的笑按下了琴键。
周泽楷手中的花束突然落地。
这首曲子的旋律他太熟太熟了。
熟悉到微微一张嘴,那串旋律就能自然而然的哼唱出来。
la do ra mi fa mi ra xi ……
那是一首古老的英国民歌。
在钢琴的曲谱里或许很常见。
那首曲子叫《绿袖子》
Green sleeves

叶修突然开口唱了起来。
带着一点沙哑的低沉声音,如同羽毛撩拨过人的心弦。
他在乐曲结束后反反复复的将一段弹了三遍,跟着旋律唱着。
la do ra mi fa mi ra xi sou la xi do xi la sou fa sou la la la
我爱你如此久长,梦想着和你永远相依。

向你献出土地和生命,只为得到你的欢心和爱情。

我像往日一样爱你,愿你重新和我在一起。
他抬起头看向台下呆呆杵在那儿望着他的周泽楷笑了笑,再笑了笑。
“这是我给你的,一样的回答。”
周泽楷听见叶修这样说到。
是的。
一样的回答。
一样的将那段旋律弹了三遍。
不是我不说话。
我的话已经在那段旋律的歌词里了。
周泽楷空白一片的大脑里像是骤然撒下里一把种子,它们挨挨挤挤的抽枝发芽,叶子窸窸窣窣的响动着,催开了一朵又一朵散发着幸福香气的栀子花。
叶修站起身走到了舞台的台阶上笑眯眯的俯看着他,聚光灯的光芒被他落在了身后,他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光芒里,脸色白的如同白纸,惟有嘴唇红的嫣然到不正常。
“小周。”叶修喊了一声。
周泽楷的心头蓦地腾起了那个月色泠泠如水的晚上,他抱住叶修时的心里所出现的紧张与不祥。
“叶修?”
你怎么了?
下一秒,周泽楷睁大的眼睛里倒映出那个从舞台上张开双臂落下的身影。
他被那股惯性带着,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突然的倒地,后背撞在一张桌子上疼的一抽一抽的。
疼。
好疼。
不止是身体上疼的神经揪起。那颗方才还充满了喜悦满足与幸福的炽热心脏,突然被扔到了西伯利亚。
血管经络里流淌着冰渣子,锋锐的边角把心脏刺的血肉模糊。
叶修闭着眼睛,把头软软地靠在周泽楷怀里,唇角残余着方才一口血骤然呛咳而出所留下的触目惊心的血痕。
------“叶修!!!”
痛苦的嘶吼声惊醒了被这一幕吓呆的观众和工作人员。
几分钟后,救护车吱哇尖叫着闯入会场。

叶修在初夏离世。
肺癌。
晚期。
三年前就查出来了,只是他到死都一直拒绝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叶修最后是在家里去世的。
周泽楷顺从了叶修自己的意愿带他回家。
初夏的下午,天气正好。
本应是栀子花完全盛开的月份了,但是周泽楷有些沮丧的空手而归。
花圃里的栀子花花苞掉了一地,不知道是惨遭了路人的毒手还是怎么了。看的人格外心疼。
叶修半躺在为他准备的那张舒适的摇椅上,努力撑起身子看着周泽楷,招手示意他过去。然后用手有气无力地摸了摸周泽楷低下的头。
他消瘦的愈发厉害,前几日苍白的脸颊几乎没了血色,脸部的线条如同刀刃劈过般凛冽。
周泽楷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头发。
今天叶修的脸色稍微红润了一点,没有了前几天那种似乎随时随地可能消散在风中的单薄。
“小周,怎么不高兴啊?”
周泽楷把头埋在叶修的颈窝里闷闷不乐的:“栀子花,没开,就死了。”
那几株栀子花是当年叶修和刚来他家不久的周泽楷一起亲手栽种下去的,对于周泽楷来说意义深重。
叶修虚弱的笑了起来:“没事,明年花还会开的。”他闭了闭眼,“小周,我想听你弹钢琴。”
周泽楷亲吻了一下他的嘴唇:“什么曲子?”
叶修拨弄了一下周泽楷垂落在他脸侧的额发无声的笑了起来:“弹你想弹的曲子。”
“你知道的。”
《绿袖子》
周泽楷不断的重复的弹奏着那段旋律。
我爱你如此长久,
梦想着和你永远相依。
钢琴的低语仿佛哽咽的誓言。
“小周。”
他听见叶修轻轻的叫了一声。
“恩。”
“你知道,我爱你,对吧。”
“对。”
“我困了,睡了。”
“恩。”
周泽楷抬头望向窗外。夏季刺目的阳光仿佛是明晃晃的刀刃刺的双目生疼,他在泪眼朦胧里看见窗外那几株栀子花枯死在花圃里,花枝有气无力的垂落在地上,躺倒在一片灿烂的金色光影中,阳光如同它们的殓衣。
一只无名的鸟轻声的哀悼着,倏然惊落了一地的树叶就此远去。
“叶修?”他小声的喊道。
叶修闭着眼睛,唇角带笑,就像是陷入一场好梦里。
只是周泽楷知道。
他再也等不到叶修的回应了。

很久很久之后,周泽楷也收了一个学生。
那个孩子好奇的拿着书问他,为什么书上会有一页被撕掉了。
周泽楷笑了笑说:“那首曲子。弹不好。我教不了你。”
孩子歪歪脑袋不解:“为什么啊?”
“因为,情感,不对。”
他没有再多解释什么,只是将书本翻到他们今天要学的曲谱。
周泽楷没有说谎。
他的确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情感融入到那首简单的曲子里。
那是一首波兰的儿歌名叫《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曾经有个人告诉他,钢琴在唱着这首歌的时候,是在快乐的说着话。
那时他还年少,看着那人的手指像是在钢琴键上跳着舞,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安详美好。
洋娃娃和小熊一直一直在跳着舞,它们跳着舞步轻盈的圆圈舞,高高兴兴的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忧伤。
------“叶修。你骗人……”
周泽楷望着叶修那张已经褪去所有色彩的黑白照片这样想到。

你说第二年栀子花还会开。
可是那几株我们共同种下栀子花早已随着你的离去而枯萎。
你说《洋娃娃和小熊跳舞》代表开心。
可是每次我弹起这首曲子时。
明明,心痛的几乎要窒息。
【END】

某檐有话说:写完了。终于写完了。越写越渣简直想打死自己。
距离高考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天,我也从一只高二汪变成了一只高三汪。
看到语言这个题目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想起来音乐这个主题。
然后我就构思出了这篇刀……\顶着锅盖就跑。
其实这篇文告诉我们一件事情。
抽烟有害身体健康(bushi)
为了磨练文笔来写之后的两个大长篇,就突发其想开了这个名叫:某檐磨文笔渣短篇系列的tag
估计会尝试各种各样不同风格的短篇。也欢迎诸位小天使们来点文点cp哦w
至于……下一篇会写什么……
下一篇文emmmm……你猜啊!\打死
反正绝对不是刀了!believe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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